【跨年贺文·鼬】渡
【拯救你 虽千万次 吾亦不惜】
【1】
我一动不动的立在湖中央的小船上，背对着身后的湖岸，怔怔的看着红色莲花在船的中央迅速化成灰烬，弥散在空气中。
红莲们应声一暗。船在水波的作用下微微摇摆。我不住的咳嗽，咬住下唇。光线终于慢慢，慢慢在红莲上亮起来，更加昏暗的洞窟仿佛轰的一声下沉。
“有人吗？”
男声柔和，在背后响起，有弱弱的回音。虽不疾不徐，但总是有些不安的成分在。
然我，许久的沉吟之后，才终于机械的，缓缓的转过身去。
【2】
“您好？”
我盯着不远处那个瘦削而模糊的人影，脱力一般缓慢的坐下。船在我的驱使下一点点，一点点朝岸边挪动。嫣红的莲花们是这里的唯一光源，它们划过船舷，一朵朵在视线中向后离去，直到那个人影变得渐渐清晰。
“您好，请问，这里是个渡口吗？”
莲花的光晕下，他笑的温婉，带着释然，安然等待我的回答。我张张嘴，然后放弃的闭合了。他注意到我这个动作，反而更加轻松的笑了。他的笑似乎带着风，莲花随着这阵风开始摇动。
“上船吧。”
船停稳在他脚边，我的声音沙哑的一如从前。他稍有诧异的看我一眼，惊异我苍老声音和柔弱的面容难以言明的违和。但是他还是默不作声的上船了，坐下身去。
“谢谢您。”
他是这么说的，笑容真切而诚恳。似乎是被光莲吸引，他微微从船檐探出，抚弄着湖面摇曳生姿的红莲花。
我无声的看着原本鲜艳的莲花在他手中化成灰烬，漏过他的指缝，坠入到水中。他不解的看我。我也伸手摘一朵莲花。花朵鲜艳娇嫩，在我手中泛着柔光。
“这里是你的渡口。”我把手中的红莲递给他。说话的时候，咽喉如同灼烧般痛苦，声音也更为沙哑，“我是你的引渡人。彼岸是没有痛苦的世界。红莲是引路的精灵，渡人触碰，它们就会灰飞烟灭。”
低头去嗅莲花的香味的他微微一颤，所有的莲花们一暗。我压抑着咳嗽声，直到光线再次稳下来。
他只闻到了渡河的苦涩，稍有怅然的抬起头。
“谢谢你。”他把怅然收起来，捧莲而笑。
我知道他在感谢我给他的莲花。
可我默不作声，眼睛微闭。再次睁眼，船吱呀一声响，随着水波离岸而去。
【3】
莲儿们能照亮的只有面前的一小块，远处尽是无边的黑暗，浓郁沉重，裹挟这小小的一方天地，压的人心头气短。
船动的并不快，他抚弄着他手中的莲瓣，不焦不躁。
我不去看他，不想去看他，怜惜的捧起一朵几乎黯淡的红莲。我吻它，它还是那样柔弱的亮着，似乎随时都会死去。
“你一直都在这里引渡吗？”
他忽然出声，眼却只盯着远处沉闷的黑。我虽不愿出声，但颔首他也不能看到，只得出声应是。
“这里，一直是这么无边的黑吗？”
这是他第一次问这个问题呢。我心中涌起希望，又强迫自己把它压下去。长长久久，轮回无尽，什么希望都是奢望。
“不是。”我清清嗓子，发出的声音如同木锯来回切割，“这里曾经很美。”
整条河都是盛开的红莲，洞窟高高的立于头顶，钟乳石垂着，水滴不时滴落水面。岸边是等待的人们，或静立，或诉说，或哭泣。我穿着火红的长裙，送走一个个灵魂，目送他们踏上代表转世的彼岸。
“是吗。”他的声音似乎染上了遗憾。我的心一揪，去看他的表情，淡漠依旧，“我的家乡，也曾经很美。”
“那是一个气候很好的地方，大部分时间都是晴天。我家院里种着樱花，和这里的莲花一样，成片开。我弟弟...我弟弟他，从小就喜欢。他是个，听话的好孩子。”
我脑海中浮现那个无数次勾勒描绘的画面，分心控制船只在水面滑动，并不接话。
而他轻笑了一声，声音如同玉器碰撞般好听。
“对不起，你既然在这里引渡这么久，见过许许多多的人，应该不感兴趣，是我自说自话了。”
行船已离岸稍远，黑暗更加凶猛的压下来，我不得不低头。
【4】
“渡过河后，我将去往哪里？”
“彼岸。”
“地狱？”
“没有那种地方。”我回头，岸已然揉入黑暗之中，“你将转世。”
“转世...”他喃喃的念道，手指无意识的抚弄莲花。强烈的灼痛感让我咳嗽出声，捂住嘴唇的指缝间有湿粘的血液。
我微微发力，血痕便消散在空气中。
他沉浸在思绪之间，周遭被他忽略。船只吱呀的响，我暗暗加速了。
“所有人都会转世吗？”
“是。”
“如果...有人不想去到彼岸呢？”他把莲花移到一只手上，腾出的右手探出去，拨弄河水。我剧烈的咳，船只也不安分的摇晃，红莲们瞬间黯淡。很长一段时间，只有他手中有唯一的光源。我狠狠的咬牙，只有零星的光芒再次出现。
“是我的错？”他迅速把手收回来，担忧的看着我。歉意盈满他漆黑的瞳孔，即使光芒晦暗，我也能读出。
我摇摇头，并没让他好受一点。
血液没能再次自行消失，船只在黑暗中行驶，这是我的极限了。
“去往彼岸，忘却今生。这是灵魂解脱的唯一方法。否则，灵魂将永远，永远困在此世，往复轮回。”
我用灼痛的嗓子说出这句话，泪水涌出来。它们争先恐后的从眼眶流出，滴落下来。
“是吗。”
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释然，我不想回头看他。
“我叫宇智波鼬，很高兴认识你。”
【5】
我一动不动的立在湖中央的小船上，背对着身后的湖岸，不去看红色莲花在船的中央迅速化成灰烬，弥散在空气中。
他是第一个我引渡失败的灵魂。那时他温和的立在渡口，等待的灵魂们之中，却像是站在旷野中心一般寂寞。他漆黑的瞳孔，装着一整片凡世的星辰。
我渡他，问他此世的故事，他便耐心的讲他的故乡与弟弟。他问我这渡口，我便全部说与他听。
他触毁一朵红莲，我便用自己的力量固化一朵，赠予他。
我不曾想到，他说出他的名字，便跳入河水，再入此世的轮回。我荒了这个渡口，折损力量一次次将他从轮回中破出，否则他真的会被困与那个循环，再无出路。
只是年复一年，我早已记不清到底多少次，即使他没有记忆，也会再次跃入湖中。渡口也在不经意间渐渐毁灭，面目全非。
最初的不甘与不解消磨殆尽，只有程式化的动作与忍耐，伴随我千万次的从轮回将他接来。纵然如此，他仍未踏入彼岸。
可我，已油尽灯枯。
“有人吗？”
男声柔和，在背后响起，有弱弱的回音。虽不疾不徐，但总是有些不安的成分在。
船在湖中心缓缓下沉，四周一片深厚的纯黑。
弱水沾染我的裙摆，刺骨的凉慢慢爬上我的脚踝。我端坐在船的中央，直直望一片漆黑的岸。
“你沿着岸走，无论哪边，你会找到有光的地方，你会找到渡口。然后，你就渡河。”
“谢谢老人家。”岸边遥远，他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。
我仔细聆听，仿佛这样就能听到他的脚步，沿着河边，缓缓离去。我好像很想哭，但是眼眶干涸，毫无动静。不再有光芒的红莲们缓缓化为尘埃，洞窟隐隐摇晃，有细碎的石块脱落，落入水中。
“我叫红莲。”
冰冷的弱水爬上我的颈项，我才喃喃的说出口。
【6】
鼬沿着河岸，不慌不忙的走着。
他知道自己已经死去，所以时间早已失去意义，他不着急。死在佐助手上，他死而无憾，却又带着淡淡的怅恨。
很快，他的眼睛接收到了光芒，在远处隐隐亮着。
是一个渡口。
有不少灵魂等待着，河水上漂浮着闪烁的花朵，那是光线的来源。
那么，渡河吧。
忽然，他仿佛听到了一身来自身后很远地方的响动，那细微的震动，似乎是什么地方坍塌了。震动持续了几秒，又归于平静。
鼬回头看，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，在他身后，如同死水一般驻扎着，沉默着，守护着。
于是他茫然的摇摇头，朝渡口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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